脑洞监管

间歇性磕cp,会在最喜欢的两个cp之间来回爬

如果我会画画的话该多好

【双兰元旦1/16h】玻璃印花

————————————

祝亲爱的花花生快,元旦同乐


作者:水方盖子小云云(俺是代发)

————————————————————

开学前一天。

 

晚上十二点。

 

正要往被窝里躺的高长恭听见丢在枕头上的手机震一下。

 

打开手机,翻翻消息提醒,不知道点到哪里了微信界面自动跳出来了,高长恭蹙眉。他不想打开这小绿色软件的。

 

可是也没有立刻退出去——他看到他的学生写的朋友圈消息了。这条挺让他感慨的朋友圈内容如下:

 

百里玄策  为何要用我弄不懂写不会的作业羞辱我/你爸爸我假期作业写不完了(疯狂暗示)

 

高长恭笑笑,觉得现在的小孩儿挺有意思。

 

顺手给百里玄策点个赞,又回复道:别慌,明天去了抄抄就成。老师只要结果不看过程。

 

他一回复评论区立马炸锅。第二天X院多了个假期作业一个字没挨、开学前一天拿这事儿发微信朋友圈被老师点赞、留评论的传说。

 

当然,这是后话了。高长恭回了句就躺下睡了。睡醒了,坐起身迷糊一会儿,想着还要吃早饭才挣脱小被窝的封印,洗洗,换换衣服,拎着教案出门。新的一天开始了。

 

溜达到学校门口的时候一辆车停在了他身边,车窗玻璃降下去,花木兰往外探头,“老高。”清亮的嗓音把高长恭不知道飘到哪儿的思绪扯了回来,“还发呆呢。”

 

“花教授?”高长恭转头看她,“有事么?”

 

“再不快点就要迟到啦。”花木兰左手肘搁在车窗边,右手扶在方向盘上,一双杏仁眼熠熠有神,“上车。”

 

高长恭看看花木兰,一副理解不通的样子,见花木兰随性地笑起来,感觉坐她的车不会很别扭,才点点头嗯一声。

 

走到轿车另一边,拉开车门坐进去,关上车门。高长恭转头看看花木兰,一副了解不清的模样仿佛在说,这么做没问题吗?

 

花木兰载他到教学楼楼下,下车的时候,高长恭推开车门走出去,要关车门,打了一路腹稿的花木兰在转头看高长恭的一瞬把想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在想什么?”

 

她问高长恭,在想什么。

 

一只手扶着车门的高长恭微微颔首,视线落在花木兰嘴唇上,“有时间了,我可以请你吃个饭么?”浅浅的笑意浮上他脸颊,“有话跟你说。”

 

“好啊。”花木兰爽快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可食言哦。”

 

“不食言。”高长恭道。

 

对方说要请她吃饭可是没说具体什么时候请她吃饭。往大路上倒车的花木兰暗暗地想,早几分钟问问高长恭什么时候请吃饭就好了。

 

这样她就可以不用把这件事搁在心里太久了。

 

把车停在校北门门口人注意不到的地方时等高长恭的时候,花木兰心里想的是,跟高长恭讲清楚前些天发生的事情。半夜三更的喝高了跑去对方家门口喊我喜欢你不是可以被随随便便忽略事情。酒精造就了一个爱情疯子,而姗姗来迟的清醒造就了一个倍感丢脸的普通姑娘——高长恭听见她半夜搞出来的动静了,开了门走出来,牵着她的袖角带她进了家。后面的事情她记不太清了。

 

她想跟高长恭道个歉,不是道深夜扰民的歉,是道影响到了对方的歉。

 

不被对方接受的情感对对方来说会是一种困扰吧。花木兰皱眉。她听见后面的车在摁喇叭。

 

要出发了。发生了什么她都得继续往前走。花木兰深吸一口气,踩下油门。

 

车走远了。四只橡胶轮子在路面上滚一滚,没留下任何痕迹。

 

车走远了。教学楼二层的飘窗边,一道清疏身影朝旁边侧一侧。双臂抱胸的男人微微蹙眉,想要把汽车消失前一秒的剪影记在心里。

 

上课铃打响好久了。高长恭后知后觉地转身,走向通往教室的长廊。溢满阳光的走廊暖洋洋的。走到教室门口时高长恭回头,留恋地望望一长廊的阳光。他凝视阳光的眼神跟他注视花木兰的眼神没什么分别。

 

 

她等了好些天才等到高长恭的电话。

 

周六的傍晚,拖着忙碌了一整天带来的疲惫坐进驾驶室的花木兰关好车门。

 

她不打算立即把车开出车库。累久了的人需要休息。陷在座椅靠背里的花木兰长出一口气。疲惫是她的避风塘,陷在疲惫里,什么也记不起来,倒也是种享受。

 

手机铃声叫醒了她。累到睡着,又给手机铃声吵醒。坐直身体的花木兰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想着这又是什么事儿,看到来电显示,高,她就给高长恭备注了一个字,一个字成了一件事,花木兰咬着下嘴唇心想这什么情况。

 

“第二次打给你,你才肯接。”

 

没有“喂”,也没有问你在哪儿,电话那头的人轻声说他的理解。花木兰抬手把落在脸颊边的碎发卡在耳后,“刚刚睡着了。”她解释道,“我可没有故意不接你电话。”

 

“我做好饭了。过来吃饭吧。”左手握听筒右手握炒勺的高长恭微微低头,眼帘下垂又上抬,右小臂横在身前,右手握了炒勺柄也象征性地托着左手手肘。

 

连接着听筒与古董电话机机座的线圈晃晃悠悠的,高长恭舔舔唇角,听着花木兰酥质的呼吸声他发觉自己有了个之前从没有过的想法——他想尝尝吐露出这样美妙的声音的嘴唇的味道。

 

“行,这就来。”花木兰垂着眸子道,心想有点没睡饱,“稍等。”

 

高长恭低低嗯一声,“我挂电话了。”

 

听筒被高长恭搁回古董电话机。淡漠的目光给宅子里大大小小的装饰品的十字星光芒晃得几乎不可见。

 

“行。”花木兰扬起一边唇角,“拜。”

 

轻快的“拜”给电话挂断的嘟嘟声抹没了。莫名的失落给这声音放逐在了高长恭心里。高长恭轻轻出一口气之后抬头看看不远处墙壁上挂的一组百合花的油画,装裱框里,大大小小百合舒展的模样很是优美。这些圣洁美好的精灵们使得高长恭记起他之前送给花木兰的一束报纸包裹的新鲜百合花来,那其中的几支才刚刚抽了苞,花瓣还要等些时候才能舒展开来。

 

什么时候给他印象中的“花教授”送的花儿呢?去年?高长恭拎着炒勺走回厨房。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吗?他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吗?

 

送花那会儿是在夏天,去年的夏天,学生们放假了他也放假了,学生们拖着行李走出大学校门的时候他拎着电脑包往花教授跟他约定好的地方去,是要跟花教授讨论剧本来着。

 

坐办公室里,敲几个键输入开机密码,双臂抱胸着站他身边的花木兰水锻似的长发垂在身后,在它的主人俯下身、好奇地贴近电脑屏幕时垂一两缕落高长恭小臂上,“痒。”高长恭视线从屏幕上挪开,挪到那一两缕一丝一弦地撩拨着他的发上,“你今天不扎头发么?”

 

“嗯?”给屏幕里的剧本吸引住了的花木兰分不开神道,“皮筋儿落家里了。”

 

“给你我的。”高长恭手背到身后,五指陷进发束里稍稍活络几下,发束就散开了。扯了发尾的皮筋下来,他把圈着皮筋的手指递在花木兰跟前。

 

刚读完一个情节的花木兰直起身,目光落在高长恭掌心里的深色发圈上,“干嘛?”她撇着眉头疑惑道。

 

“扎头发。”

 

高长恭抬眼跟她对视,一双眼睛漂亮得堵得花木兰说不出“你管那么多干嘛”这种话,所以她只是眨了下眼来掩饰自己跳漏了的那拍心跳,“怎么啦?影响你工作啦?”她挑挑眉。

 

“蹭得痒啊。”高长恭点点自己刚刚给她“影响”到了的那块儿手臂,“痒就写不进去啊,还会有的没的想别的。”

 

这货有啥说啥惯了,真诚得花木兰有点不好意思,当然她不好意思把这种感觉表现出来,“行,行吧。”她迅速拿过皮筋,三下两下绑好头发,“你是哆啦A梦么,顺手就能变出来个发圈儿。”

 

“安静,我要想剧情。”花木兰带着点小蓝花香味儿的头发没落在他手臂上了,撩拨得他没办法专心敲键盘的事情远离他了,所以是时候回归他着手的剧本了,男女主人公的感情应该在接下来的文段里更进一步,可是当他重新落入他的思维空间里,他看着那给时空虚化了的男孩女孩相互踌躇,进一步又退一步,退一步又进一步,始终无法相聚。

 

还想说点什么的花木兰听高长恭温声道了句“安静”稍微有那么一点儿气,但又气不起来。走到一边去,双臂抱着胸,回过神来的花木兰盯着地瓷砖看,心想她刚刚是怎么了?

 

她过来不是跟高长恭讨论剧情的么?她在小沙发上坐下,目光落在高跟鞋鱼嘴上。坐着的时候感觉脚上这玩意儿没那么烦人,站起来走几步,这线条优美、色泽鲜亮的玩意儿便成了烦得她想给丢垃圾筒里的家伙了,磨脚后跟不说,还影响步速,稍微走快一点儿就感觉重心不稳。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她开始怀疑她穿这玩意儿出来到底为了什么。

 

好看真的这么重要么?她感觉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适当地动一下脚踝,脚后跟的细伤口蹭蹭到了鞋子的沿口,疼得她目光一沉。

 

给花木兰开了门之后高长恭还在想去年夏天的那些事情。他感觉那些事情不真实,可它们确确实实地存在,同他的过往一般。

 

花木兰已经是他的故事的其中一部分了,是最漂亮、最鲜活的那部分。他没办法忘记这个人,忘记跟那个人有关的所有事情。

 

现在这个人走进门了,就那么站在高长恭对面,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欢迎。”高长恭说,“欢迎回家。”

 

花木兰在盯着他看,看他身上厨师模样的围裙。她盯得高长恭感觉有点别扭。

 

“这一身很滑稽么?”他垂着眉梢问她。

 

“没有。”花木兰笑起来,她不太清楚她到底在开心什么,是开心高长恭那句欢迎回家还是单纯的觉得高长恭扮厨子的样子挺可爱的。

 

坐在餐桌边了,花木兰看看一桌子品相挺好的菜式,再看看对面坐着的丝毫不打算动筷子的高长恭,“你不是说有事跟我说吗?”

 

高长恭盯着他面前的绘青花的碟子,把要说的话在脑海里过几遍,确定这么说没什么不妥,才缓缓道,“我想我是时候辞职了。”

 

花木兰愣一下,她不理解高长恭在说什么,什么叫是时候辞职了?

 

高长恭记起什么之后抬眼,一双清亮眼睛凝视着坐他对面的花木兰,一字一顿,“我想我是时候,辞职了。”

 

他要离开现在的工作岗位了?期待变质成失落,花木兰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呢?他走了自己每天上班了可碰不见那种让她又爱又恨的家伙了,那样的话谁还是她视野里的那道靓丽色彩呢?

 

这样的想法仅仅在了她心里存在了一瞬,不明白,读着高长恭坚定的眼神,也慢慢明白过来。

 

“挺好。”花木兰上扬唇角,心里空落落的也尽力微笑,“有想法了,就放手去做吧,我相信你。”

 

“嗯。”高长恭点点头,看花木兰那表情他就知道她没说真话,“吃饭吧。我准备了好久的。”

 

他夹了块儿蔬菜到嘴里,抬头看花木兰一眼,花木兰才象征性地捏起筷子,点一点离她最近的餐盘,她想夹一筷子菜进小餐盘,可思绪跑得手不听使唤,一小叶食物都没夹起来。

 

“我没胃口。”她藏不住情绪。把筷子丢回原处,她说,“不上班了你干嘛?”

 

“我没说我不上班,我的意思是我需要换换环境。”高长恭也放下筷子,“对我来说,总是待在一个地方很不舒服的,我不习惯太有规律的生活。”

 

“你要去干什么?”花木兰沉着声音道,“以后我打你电话你还接吗?”

 

高长恭乖得不可思议地点点头。

 

这时,坐在花木兰对面的高长恭就有点超出她的认知了。这之前她见过很温柔的高长恭,见过笑起来明朗如天空的高长恭,见过给邻校的人来学校找茬、护犊子护得教导主任怎么劝都没用的高长恭,也见过生病了安静得像一只人偶娃娃的高长恭。好像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的高长恭就是他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

 

“那你呢?今晚可以留下来么?”高长恭笑一下,眼睛深处有星子,“我想你留下来陪我。”

 

她说好。所以在高长恭身边躺下时,她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平静得好像在别人面前解开扣子褪下薄牛奶层一样的短袖衣衫,露出躺在薄薄的锁骨之间的银坠子和后背线条几近完美的蝴蝶骨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

 

“那时候为什么拒绝我。”她扯了被子蒙住脑袋。脖颈与后背的吻痕无时不刻地提醒着她刚刚发生的事情。

 

侧身躺着的高长恭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性爱并不致瘾,但躺在他身边的女人能。花木兰嘴唇贴在他嘴唇上的一瞬间他什么都不想了,什么该死的归属感,什么支离破碎的梦,什么永远没办法走出去的城,统统见鬼去了。花木兰抱紧他的肩膀抑制不住地喘着,颤抖着,在碎不成声地说着什么。她在说什么呢?他听不清。什么都听不清。几近疯狂的他只感觉自己的心在叫嚣,不可抵挡的渴望一鞭子一鞭子嵌入他骨肉,欲恶之花于心之荒原怒放......碳石表层的灰烬给飓风般的情欲冲散了,代表火种的赤红色重新显现,放出光芒......风更大了,心复燃了,占有这个女人......

 

“嗯......我当时只是在想,那对你不公平。”高长恭心说你这会儿害羞你刚刚干嘛去了。往下扯扯被子,他想看看花木兰,手用点力气扯被子也扯不动,那,他也钻被窝里好了。

 

“什么不公平。怎么个不公平法。”花木兰疲惫得就要睡着,吊着她的意识不让她整个人滑进睡眠的是即将到来的答案,得不到答案她睡不安稳。

 

快睡着了,给高长恭轻揽软腰,高长恭的嘴唇覆了上来。

 

“因为那时候我只是,觉得跟你待在一起,有待在过去的家里那种感觉吧。”他附在花木兰耳边轻声说,“我很抱歉。那时候我只是喜欢好朋友一样喜欢你。”

 

“这有不公平么?”她要睡去了,意识体解、消失。高长恭还在吻着她耳垂说着什么,他的发缕落在她颈窝里,而她已经什么也听不清了。

 

她不明白这怎么个不公平法儿。不过她不用明白。高长恭明白就可以了。

 

 

去年夏天的情形总是定期闯进高长恭的梦。

 

从前它是结束高长恭梦境的侩子手,现在花木兰气息平稳地睡在他身边了,她承载着属于他们的光辉,光辉涂得他的梦漂亮得上了层妆。现在他看不见梦的坑坑洼洼了,他看不到过去的日子的裂痕了。

 

近中午的时候高长恭勉勉强强敲完了剧本第二幕的大致情节,他想让男女主人公的情感再近一步,想让女主角看清楚她高居权位的家人的真面目,想让男主角明白女主角不是他认知中的“平凡女性”的其中之一,可公司的金融问题浮上来了,女主人公想尽办法也只能以出卖自己的婚契来换取整个家族的荣耀,男主人公得知此事之后沉默许久,默默摘下了女主曾经送他的手表。高长恭的计划落空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创造出来的总是与他的本愿背道而驰。

 

稍稍疲惫的高长恭陷进椅背,靠着软垫休息了一会儿他才记起花木兰还在这里。在这附近。下意识回头看她,发现她坐在沙发一角阖眼了,手肘还要晃不晃地支在沙发扶手上,吊在额前的刘海儿给从窗户没关好的地方溜进来的风扯得一飘一飘的,像柳叶。

 

盯着这姑娘看,高长恭心里某个地方暖一下,这姑娘安静的时候不像个要朝着星辰大海开船的人,像个被需要打横抱抱上旋转楼梯、抱回一间充斥着羽毛和丝绒的小卧房的公主。

 

你心里还有一间充斥着羽毛和丝绒的小卧房吗?他听见时光尽头的另一个自己向现在的自己发问,你还能完全放心地把自己交给谁吗?

 

站起身,一小步一小步地走过去,走到花木兰身边,想拍拍她肩膀说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抬了手却只二指捻着一小缕落在花木兰耳垂边的发,把它卡回花木兰耳后。

 

有一些事情已经悄无声息地变了。而高长恭这一刻才发觉。

 

他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可就已经是这样了。感觉到动静的花木兰迷迷糊糊地抬头,雾蒙蒙的眸子带着点细闪,办公室里的灯光没有很亮,使得她一双眼睛像猫眼石的是透过窗子落进来的树叶做筛子滤过的日光。年轻女人的眉细细的,皮肤的颜色淡得很温柔,嘴唇的颜色也淡,粉蔷薇的嫩瓣似的。

 

“嗯?”花木兰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中午了,想吃东西吗?”高长恭说。

 

花木兰注视着他,注视着一个好像不知道是谁的人。生活中工作中,人们多多少少都戴着面具,假装看任何人一样看别人。而她认识高长恭很久很久了也从没拿特定的眼神看着他。她从来都只是看着他。

 

“唔......不太想。”花木兰揉揉眼睛赶跑迷糊虫,“你想吗?”

 

“想。”高长恭笑一下,声音末尾带了一点点小孩跟家长撒娇的语气。

 

“嗯?”花木兰站起身,“走,我带你去。”转过身,走两步,伸个懒腰,贴在躯体上的衬衫勾勒出的腰线紧得高长恭有点不自然。

 

无意识的诱惑像是条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蛇,悉悉索索地爬到高长恭颈部,宝石一样的鳞片轻轻蹭着高长恭皮肤的机理。

 

漂亮的皮囊最能撩拨人心了。高长恭目光垂到一边去,轻轻的鼻息拉了长弦,他长出一口气。

好像,他从来只有跟在他爱的人身后缄默地走着的份儿。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他跟在花木兰身后一步一步走着。

 

出了校门,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走到临街的地方,花木兰转身提醒高长恭快一点,“肚子饿还不快一些。”她看着沉默地走在树影里的男人。男人一头长发没束,少许散在肩膀上垂在胸前,更多的水锻一样地落在背后。垂在右边衣服前的发随着步子左摇右摇,有一下没一下地遮着他外套胸口右侧印着的近似圆形的标志。

 

澄清的阳光里,花木兰微微眯眼。

 

高长恭好像只是在专心走路。他听见花木兰的声音了,可他不想抬眼或者是回答一声。记住花木兰的声音,记住走过的布满树荫的路,失去了的他没办法找回来,唯一能做的事情的珍惜现在。

 

走到花木兰身边,走进水一样的阳光里。

 

刚巧赶上路口的红灯。

 

花木兰转头看看路对面,感觉红灯堵她的路了所以稍稍有点不耐烦,原地走个圈,环顾四周能短暂地分掉她的注意力,使她感觉三十秒短一点儿。

 

转回去了,面朝前方,花木兰认真地盯着路对面的广告牌,心想这年头随随便便一块汽水广告的牌子都颇有艺术气息。

 

她在看那块大牌子上画的浅蓝色的白色的超大号的汽水瓶,浅蓝色和白色构成了和谐美丽的乐章,构成了......意外地软的触觉。

 

只感觉右边的光线暗下去,轻软的感觉点在她眼廓靠近眼尾的地方,花木兰愣一下,反应过来之后高长恭已经没凑很近了。

 

这算什么?情人的爱意吗?点水的蜻蜓飞来了又飞走了。花木兰向后退一步,不悦地看着高长恭。莫名的失落化成透明翅膀的蝴蝶,飞来了。她舔舔嘴唇。

 

她想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是算了吧。也许高长恭没那么喜欢她。亲吻连吻嘴唇都不肯。

 

“你。”简简单单一个音节出来,高长恭目光软下来,“很好。”后半句他说得很轻很轻,轻得花木兰听不太清。

 

花木兰跟他心里那些美好的玻璃影像重叠了。所以他才说,很好,是在说他记忆里那些美丽的蝴蝶,蝴蝶的翅膀扑闪扑闪,蝴蝶的翅膀上画着家的轮廓。

 

有车在鸣喇叭。喇叭声在花木兰解释不清的情绪上撕了个口子。风跟旗子摆尾巴的声音填进了那个口子。花木兰转身,风吹得她马尾散开个弧度。

 

她能做的就只是陪高长恭走到地方。站在店门口舔着冰激凌看着天空,天空像是海洋的镜子。花木兰想如果它真是一面镜子,那镜子里的自己大概能跟她不小心喜欢上的人相拥、吻嘴唇吧。镜花水月,漂亮的永远都是镜子里的。

 

伤感是一只蝴蝶,飞来了,飞走了。它不影响什么。

 

冰激凌吃完了,花木兰想在马路边找个动物形状的垃圾箱把彩色的包装纸扔进去。她那么做了,把包装纸丢进垃圾筒,她也就把之前所有的情绪丢掉了。

 

沿路走到头,走进小公园,小公园里有树也有长椅,她在密林深处的长椅上坐下之后弯下腰,手扶着高跟鞋后部,脚轻轻往上抬,烦了她一路的高跟鞋就给她拿下去了。拿掉了右脚的又拿掉左脚的,修长的手臂左右挪一挪,花木兰捏着一双高跟鞋的后沿把它们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边。

 

好看有什么用。叹息掠过花木兰的眼睛。她觉得好看没什么用。

 

这边,高长恭问店员要了只小塑料勺子之后转身一看,店门口没花木兰了。什么情况?他拎着餐盒走过去,都走出店门了还左看右看没人。

 

他把花木兰搞丢了?

 

四   清醒

 

他比花木兰醒得早。

 

他坐起身,看一眼身边躺着的女人。

 

花木兰面朝他侧躺着,睡颜安然,高长恭笑一下,他不知道他自己在笑。

 

俯身亲一下花木兰脸庞。

 

感情是种子,种下了,生根发芽,吐露花苞,花朵开绽。亲吻是花朵。

 

又一天。属于一个已经愈伤了的人的一天。二层的厨房离卧室有些近,在里面弄东西会发出打扰到花木兰的声响。所以收拾好自己之后高长恭轻手轻脚地走去了楼下的厨房。

 

他想给花木兰烧点东西吃。站在一层的厨房里,高长恭看着壁橱里的一碟又一碟精美的器具心想我看着它它看着我,盯着壁橱玻璃上自己的影子看了三分钟之后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没离开从前的待的地方时他会给他邻居家的小女儿做早饭,小姑娘要长身体可是也实在是没精神吃东西,家长不怎么关心的孩子不会在餐桌上得到好待遇。某个夏天她妈妈实在是忙不过来了,就把她托给了邻居。她妈妈抱着她走进一座宫殿一样的宅子的时候,宅子的主人正颓在古董沙发椅上端着银器大口大口地吞葡萄酒。

 

那时候为了哄着胃口不好的小姑娘吃饭,他每天早晨变着花样做早点,一天变一样,有一天早晨他做了点兔子形状的小包子,把五六只可爱的小白兔端在小姑娘面前,小姑娘开心得拍手。

 

一只可爱的小生物蹦跶在宅子里,捏着有意思的花球儿束与千纸鹤串串,在傍晚的时候飞奔到城堡一样的宅子的最顶层,跑到伏在栏杆上往外探身的高长恭身边,花球儿跟千纸鹤串串给她一只手臂抱在怀里,“哥。”她空出来的那只手捏住高长恭衣角。淡紫色的傍晚微醺如梦。长发披肩、面容俊美的少年抬起一只手横在额前,远眺,又回过头,说。

 

“是你啊。”

 

高长恭转头看她,微笑。

 

有点没睡醒的花木兰揉着眼站在他身后,她还想再睡会儿,可是身边少了团温热,她睡不安心,就起来了。

 

“早安。”转过身之后他微微俯身,嘴唇碰一下花木兰嘴唇,“我吵醒你啦?”话尾带一点点表示愉悦的酥音。

 

“没有......我睡不着。”披着件单衣的花木兰摇摇头。单衣下摆只挡到大腿根,一双纤细修长的腿露在外面,大腿的线条紧绷得无意瞟见的人只感觉口干舌燥。

 

“嗯,麻烦您先把衣服穿好。”高长恭给她系上单衣最上的细宝石扣子,“不然我没办法专心做饭。”

 

“你想的话......也可以。”花木兰的声音轻得像风,“为什么不呢,在我还待在这里的时候。”微蹙着眉头道,“真怕哪天睡醒了就找不着你了。”她很平静。

 

“真这么觉得吗?”高长恭笑出声,“我就那么不堪吗?”

 

“你是个谜,我一直这么觉得。”花木兰顿了顿之后补充道,“从我认识你开始。”

 

“一个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出现在这里的人,一个从来不回答别人他到底来自哪里的人,是吧。”

 

“你不打算回答一下?”花木兰微挑眉头,玩味地眯起眼睛,“你总不能什么都不给我知道吧。”

 

“嗯,”高长恭心想自己这是挖了个坑坑了自己,大早上的闲着没事不做饭跟花木兰唠个啥嗑啊......“我不是都给你知道了么,你真的已经知道很多了。”

 

“还打算继续糊弄我啊。”花木兰无奈,扬起唇角,“我总感觉你之前遇见过谁,你还特别喜欢他,当然我不知道这个他是男他还是女她。”

 

“你是说我过去的那些朋友?”高长恭眨一下眼睛,清透的眼睛凝视着花木兰,“你为什么会想知道这个呢?”

 

“就是想啊,想知道所有。”花木兰耸耸肩,“很奇怪么?”

 

“不是,我只是觉得,现在说那些事儿,感觉就像是在放那种粗制滥造的电影。”高长恭想了想,“我上高中整天逃学的时候,有两个好朋友,他俩一个前些年去世了,一个现在应该也读高中了,大概这样吧。”他往右上看,在脑海里捡贝壳,“记得-----跟我差不多大来着,”他说他朋友的名字说得不是很清,“我们俩不想上课的时候就偷跑回去,带着邻居家的小女孩乘地铁满城的跑。”

 

“怎么会去世了呢?交通事故么?”花木兰惋惜道,“你们关系那么好,你怎么舍得他离开呢。”

 

“确实舍不得。”高长恭扬一下唇角,凝视着他的眼睛的花木兰知道他这是太无奈了,“他是个警察,很棒的警察。”回忆起曾经的朋友,异样的温柔同岁月的荒芜给忧伤揉成了亮盈盈的星子,“如果伤害他的人知道他是个很棒的人,他们肯定不会那么做的。永远都是好的被不好的伤害。”

 

“他是被你认同的家人吧。”花木兰想起了百里玄策和百里守约,还有苏烈,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会有回家的感觉。回家,回到爱的人身边,不用伪装、不受拘束地静待时间流淌。

 

“是。有时候跟他在一起我都在想,给我们带在身边的小女孩是我们的妹妹。”高长恭走到小冰箱旁边,打开冰箱门取一些食材出来,“我们考上大学的那个夏天我跟他玩疯了,我们收拾好行李箱带着打零工赚的钱还有我们的小姑娘跑去了我们一直想去的地方,那儿最高的山最顶上有一个小平台,小平台半人高的栏杆外面就是万丈深渊,然后......”他把装着红豆馅儿的罐头放在墙壁上嵌着的小架子上,“嗯,发生了些挺不好的事情。”

 

“发生了什么?”花木兰走近高长恭,“你干了什么吗?”

 

“来我告诉你我当时干了什么。”高长恭笑着转过身,记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干的蠢事他有点不好意思,“现在想来,当时可真是又喜欢他们又爱犯蠢。”

 

他把怀里的瓶瓶罐罐一股脑地放在大理石平台上,“那边有个小阳台,”他朝玻璃门外面扬扬下巴,“我还原一下当年的情况。”

 

花木兰转头,透过厨房的印花玻璃门她看到了一扇半开着的门,往门里面看,半身高的米色栏杆立在湛蓝的天空下。看样子那里有半个阳台。

 

“所以你当时干什么了?”心想这能干点什么出来的花木兰朝外走,走出厨房,走过铺满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深色地砖,走到画着浪花和枯木的门边。

 

“我当时像个活够了的傻瓜。”高长恭拿小方巾擦擦手,然后把小方巾挂回墙壁上。

 

走出门,走过花木兰的时候牵住她手指,把她带到遍布光线的小阳台上。

 

“先说好,你不要骂我。”高长恭垂着眼帘笑,笑得很温柔,“你骂我,我会伤心的。”

 

“骂你两句你就伤心啊,什么情况,这么脆弱的么。”花木兰给他逗笑了,“一大老爷们儿。”

 

“我跟你讲,男人被他们喜欢的女人骂了,说没那么一点点伤心是骗人的。都会伤心的,只是没把伤心表现出来而已。”高长恭扬着唇角往后退,退得后腰靠在雕满流云纹的米色栏杆上。

 

花木兰一边眉毛下沉一边眉毛扬起地盯着他看。

 

高长恭抿一下嘴,双手放上栏杆,撑起身子坐上栏杆。花木兰愣一下后明白过来,“喂,你不会......唉你先下来!”

 

她快步走过去,可是好像已经等不到了——高长恭往后仰,一头长发落在半空中,水锻抖开一般,落出个漂亮的弧度,上半身已经完完全全地探出去了,双手也已经离开栏杆了,那家伙就要掉下去了!花木兰心一紧,疾步冲过去,手臂划一道迅速得仿佛要划破空间,她在最后一刻抓住了高长恭左手的半个指节,“你干什么?”她喊出声,眉头蹙得看上去像是要拧在一起了。

 

出人意料的是,她仅仅抓住了高长恭半个指节,没有用力,高长恭也没往后去一点点了腰部力量控制着他的躯干使之没再往下落,而他们手指的联结仅仅是暗含爱意的触碰。

 

“你——下来!”倍感自己被耍了的花木兰气得很,“大早上的这样干有意思吗?”

 

高长恭微笑着坐直了身子,左手握住花木兰右手手腕,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手部皮肤,“从前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有那家伙还没走的感觉。当然你不是他,我也不可能也不愿意把你当成他。”

 

他还在笑,可她一点都气不起来了。不求回报的温柔太迷惑人,哄得她生气都忘了。

 

“为社么不早点告诉我。”她瞟一眼地面,心想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许是不信任自己。

 

因为这不是一件可以被轻易说出口的事。这是一件适合被编写成歌曲和电影的事。高长恭想了想之后没说什么,只是牵着花木兰的指尖让他离自己近些,近到自己可以低下头跟她额头对额头。

 

“爱不同于质量,它的总和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他吻着花木兰的耳垂说,“它会随着爱人的到来一部分一部分地增多,直到人死去。有的爱在爱人离去之后变成了折磨人的事情,就好像基督教说的原罪。这时人没办法做出什么改变,唯一能使得事情有改变的是时间,时间会把它酿成回忆。这时候它就失去了使人痛苦的本领了。当我不再因为那些事情难过,我才能心平气和地把它说出来。”

 

在小公园里坐了一个下午之后她才被高长恭找到。“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拎着小包裹的他在花木兰身边坐下,“你想吃点东西么?”

 

“还想吃冰激凌。”低头刷手机的花木兰面无表情地动动嘴唇。

 

“吃什么味儿的。”

 

“香草。”

 

“行。”高长恭把早就凉了的午饭放一边,然后站起身,“我去买。”

 

“别去了。”花木兰摇摇头,“也没有那么想吃。”

 

天晚了的时候花木兰说回去吧。被高长恭背着走到公园门口时她说在垃圾桶那边停一下,高长恭照做,背着花木兰走过去,花木兰随手一抛,把那双色泽鲜亮的东西丢进搞怪动物形状的垃圾箱。

 

回去的路很长。伏在高长恭脊背上的一条路。

 

 

 

 

(六  元旦那啥的...)

 

元旦的清晨。

 

下雪了。

 

高长恭从衣柜里拿了条围巾给即将出门的花木兰。

 

花木兰:“这玩意儿围着不舒服。”

 

高长恭:“不戴围巾会冷。”

 

花木兰:“我不觉得冷。”

 

高长恭:“我觉得你冷。”

 

花木兰:“好了别说了我要走了,再磨叽就要迟到了。”

 

高长恭挪一步挡在门前,“戴了围巾再走,外面风大。”

 

花木兰:“我说了我不觉得冷。”

 

高长恭:“行,行吧,那......”他上前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抱紧花木兰,嘴唇贴住花木兰脖颈。

 

花木兰反应过来之后用尽全力才挣开高长恭,“你干嘛。”

为时已晚。一两星粉色已经点在白皙的颈子上了。

 

这下可好,她得为了挡住点儿什么而戴围巾了。

 

评论(3)

热度(141)

  1. 共8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